夏夜的庭院里,竹床被搬到葡萄架下。我仰起头,看见第一颗星星从东天边探出头来,像枚银针轻轻扎破墨色天幕。萤火虫在草丛间忽明忽暗,与星星的光点遥相呼应,仿佛天地间同时亮起两盏灯。祖母摇着蒲扇走过来,她布满皱纹的手掌托着半盏凉茶,茶香混着夜风里的艾草气息,在星子闪烁的间隙里氤氲开来。
银河像一条缀满碎钻的绸缎横亘天际,北斗七星在东北方组成勺状轮廓。我指着天狼星问祖母:"那颗最亮的星星是不是天狼?"老人眯起眼睛打量星空,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微光:"那是天狼星,旁边还有天狼星伴星,不过肉眼看不见。"她忽然压低声音:"七岁那年你爹带我看流星雨,说天狼星是夜空中最孤独的旅人。"我望着那颗孤独的星,忽然觉得银河也变得温柔起来。
当启明星在南方升起时,庭院里的空气变得格外清冽。祖母搬来石凳,教我辨认夏季大三角:"参宿一、毕宿五、井宿四,这三个星连成的三角形是夏季的坐标。"她粗糙的指尖划过天际,讲述牛郎织女的传说:"织女星在银河那头,牛郎星在这边,他们一年只能见一次面。"我数着天琴座六边形的星图,突然发现星云的形状像极了大朵的蒲公英,在银河里轻轻飘荡。
夜色渐深时,北斗七星开始下沉,猎户座横斜在东南方。祖母指着腰带三星说:"看见了吗?那三颗星连成的线,就是牛郎和织女相会时搭的鹊桥。"她忽然指着天狼星方向:"那颗最亮的星星旁边,是不是有颗微弱的光点?"我眯起眼睛寻找,果然看见天狼星伴星在闪烁。祖母说:"它们就像一对老夫妻,虽然相隔十二光年,但永远彼此辉映。"这句话让我想起教室里那些总在考试中互相帮助的同学,他们或许也像这对星星,用微弱的光彼此照亮。
当北斗七星完全沉入地平线,银河开始西斜。我望着天顶的紫微垣,忽然发现星空的纹路会随着时间流动改变。祖母说:"古人在观星时发现,星辰的排列会随季节变换,就像人生总要经历不同的阶段。"她起身去厨房添茶,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,像条连接人间与星空的丝线。我忽然明白,那些在夏夜里闪烁的星星,不仅是宇宙的碎片,更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信使。
萤火虫不知何时消失了,葡萄叶的影子在竹床上轻轻摇晃。祖母端着茶杯回来,茶汤里浮着几颗桂圆,甜香混着星辉在口腔里化开。我看着她鬓角新添的白发,忽然觉得那些星星也像我们,在时光长河里留下自己的轨迹。或许当我们某天变成星星,也会用微弱的光,照亮后来者的路。夜风裹挟着银河的碎屑,轻轻落在我的掌心,像宇宙在低语:每个生命都是永恒星空的注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