体育老师总爱穿着洗得发白的运动服站在跑道边，阳光透过梧桐叶在他肩头跳跃，像撒了一层细碎的金箔。我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，他正用卷尺丈量着篮球场的边界，听见脚步声立刻转身，露出被晒得微红的脸庞："同学，要加练三分球吗？"那声音里带着沙哑的笑意，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松软起来。

他的课堂总是充满奇思妙想。在教立定跳远时，他会把粉笔头绑在鞋底，让我们在沙坑前反复跳跃，直到粉笔头飞出去三米远才肯罢休。有次我摔得膝盖淤青，他蹲下来用矿泉水给我冲洗，突然说："看，淤青像不像地图上的等高线？"这个比喻让我破涕为笑，也突然理解了运动损伤的奥秘。他会在课后留下十几个学生加练，有时是纠正投篮姿势，有时是教女生跳绳，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，在塑胶跑道上交织成跳动的五线谱。

最难忘的是他设计的"体能闯关赛"。他把操场变成了主题乐园：单杠区是"铁人三项"，跳远区挂着"沙漠绿洲"的提示牌，仰卧起坐区则写着"穿越火线"。每个关卡都要完成指定动作才能盖章晋级，最后集齐印章的团队能获得他亲手制作的奖牌。那天我因为感冒低烧，他硬是让我参加了"呼吸训练"，把跳绳改成了原地踏步，还往我手心塞了块巧克力："体育课是给身体充电，不是给情绪上税。"当我终于集齐所有印章时，他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笑意，像被风吹皱的湖面泛起粼粼波光。

他总说体育课是"身体与意志的对话"，这句话在我中考前有了新的注解。当我因偏科焦虑到失眠时，他悄悄把我的课表改成每天下午加练半小时，用跳绳的节奏带我看时间流逝："每跳一下，焦虑就少一分。"高考前他带着全班在操场夜跑，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投在跑道上，他说："记住，人生就像百米冲刺，起跑时的紧张会变成最后的爆发力。"那天我跑完最后一圈时，突然发现焦虑像晨雾般消散，只剩下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。

毕业典礼那天，他送每人一本《运动解剖学》，扉页上写着："强健的体魄是灵魂的铠甲。"我翻开书页，夹着当年那块巧克力糖纸，已经泛黄卷边，却依然能闻到淡淡的奶香。此刻操场边的梧桐树又抽出新芽，我忽然明白，体育老师教会我们的不仅是运动技能，更是如何在跌倒时保持站立的姿态，在疲惫时学会与身体对话，在迷茫时听见内心的节奏。那些被汗水浸透的校服，那些在阳光下飞舞的粉笔灰，最终都化作青春里最坚韧的骨骼，支撑着我们走向更广阔的天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