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雨绵绵的午后，我总爱趴在教室的窗台上发呆。玻璃蒙着薄薄的水雾，远处的高楼轮廓模糊，像被水彩晕染的素描。直到那天，班主任王老师把一盆绿萝放在我面前，叶片上还沾着水珠，在斜射进来的光柱里轻轻摇晃。"你看，"她指着叶尖折射的阳光，"再阴沉的天气也藏不住光。"这句话像颗种子，在我心里生了根。

那盆绿萝成了我课间的寄托。每天清晨，我会用校服袖子仔细擦拭叶片，看水珠顺着叶脉滚落，在阳光下碎成七彩的星子。数学老师总说我解题像在爬藤蔓，可我固执地相信，只要顺着阳光的方向攀爬，总能触到知识的枝桠。期中考试失利那天，我躲在器材室哭得打嗝，却意外发现墙缝里钻出一株野草，细弱的茎秆正倔强地顶开水泥渣，嫩芽上还挂着未干的雨滴。

真正的阳光或许不在天际。去年冬天流感肆虐，我高烧住院时，邻床的阿婆每天清晨五点准时把收音机调到戏曲频道。她总说："戏文里唱的'风雨同舟'，可比打针吃药管用。"有次我昏睡中听见她对着窗外的雪喊："老张头，借你的伞用用？"第二天雪停了，她竟真举着把褪色的油纸伞，伞骨上还缠着胶布。后来才知道，这把伞是她给住院的孙子准备的，而孙子早已夭折在十年前的雪天。

最难忘的是高考前夜。我攥着写满公式的草稿纸在操场狂奔，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。忽然听见看门大爷在值班室哼小调，沙哑的嗓音混着收音机的电流声："心若向阳，无惧风雨......"转身看见他佝偻的背影，手里攥着半块发硬的桃酥——那是他省下早餐给我补能量的。此刻跑道边的玉兰树沙沙作响，花瓣落在草稿纸上，像撒了一地的阳光。

如今每当我经过那面贴满奖状的斑驳墙，总会想起王老师说的"光的方向"。它不在云端，而在母亲熬药时氤氲的雾气里，在父亲修车时叮叮当当的扳手声里，在同桌悄悄塞给我的薄荷糖纸上。去年冬天我作为志愿者去福利院，看见盲童小芳用指尖感受阳光的温度，她告诉我："阳光是会流动的。"那一刻我忽然明白，当我们成为光的载体，黑暗自会退让。

窗外的梧桐又抽新芽了，绿萝的藤蔓已爬满整个花架。阳光穿过叶片的间隙，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或许人生本就是场漫长的光合作用，有人借伞，有人递糖，有人默默把温暖编进日常琐碎。只要心里住着永不熄灭的太阳，纵使阴霾漫天，也能在掌纹里种出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