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学铃声刚响,我就冲进家门,正看见妈妈蹲在厨房门口,正用抹布擦拭地砖缝隙里的水渍。夕阳从纱窗斜斜地照进来,在她花白的发梢镀了一层金边。我注意到她左手的虎口处有道月牙形的疤痕,那是上周擦窗时被玻璃划伤的。
"妈,我帮你!"我抢过拖把,才发现这把竹制拖把比想象中重得多。浸水的拖布沉甸甸地坠着,每拖一步都要使尽全身力气。水磨石地砖在夕阳下泛着冷光,我沿着墙根慢慢移动,拖把却总在转弯处打滑,水花溅到刚拖净的地面。妈妈从厨房端来一盆清水,蹲在我身后示范:"手腕要像转笔一样灵活,拖把头要呈45度角......"她布满老茧的手掌覆上我的手背,带着我重新开始。
拖到客厅转角时,我的小腿开始发酸。拖把突然卡进地砖接缝里,我踮着脚尖去拔,却把拖把柄从手中甩出去。妈妈箭步上前接住,却笑着说:"你看,这就是你刚才教我的——遇到困难要像玩平衡木那样保持重心。"她重新调整拖把位置,教我如何用身体重量压住拖把,让水渍均匀地渗进地砖缝隙。
最让我头疼的是阳台的防滑地砖。这些深灰色的六角砖在拖洗后总是残留水痕,像撒了一地星星。妈妈变魔术似的从柜子里掏出旧牙刷:"把牙刷绑在拖把头上,像这样画圈擦。"我半信半疑地照做,果然那些顽固的水渍在牙刷的旋转中渐渐消失。妈妈擦着窗台上的绿萝说:"你看这些叶子,它们也需要定期擦拭才能长得精神。"
暮色渐浓时,我才发现妈妈的后背已经洇出一片汗渍。她正在用干布擦拭茶几腿上的水珠,听见我的惊叹,笑着指指自己:"知道为什么总把家具腿擦得锃亮吗?因为这样搬桌子就不会刮花地板。"她转身从储物间拿出个旧铁盒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各种清洁工具——从纳米海绵到竹制刮板,每件工具都用彩色标签贴着使用说明。
当最后一道夕照掠过窗台时,整间屋子笼罩在柔和的暖光里。我蹲下来检查自己拖过的地板,发现每块地砖都泛着温润的光泽,就像妈妈眼角细碎的笑纹。她正用干布擦拭我的运动鞋,突然说:"记得你小时候学走路,摔了无数次还坚持要自己站起来吗?"我愣住,想起那个在客厅里跌跌撞撞却倔强前行的下午。
厨房飘来当归鸡汤的香气,妈妈把切好的姜片放进砂锅:"明天开始,你负责拖地,我负责做饭。"她起身时,我注意到她悄悄把鬓角的白发别到耳后。窗外晚风轻拂,卷起几片梧桐叶落在刚拖净的地面上,像极了小时候我学写字时打翻的墨水瓶。
这场劳动持续了整整七天。第七天傍晚,当我把最后一块抹布晾在阳台时,妈妈正坐在藤椅上读《飞鸟集》。她抬头望着我,眼角的皱纹里盛满夕阳:"你知道吗?你第一次拖地时,我特意没提醒你倒水。"我愣住了,这才发现她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。
现在每当我看见拖把柄上磨出的细纹,就会想起妈妈说的"劳动是时光的刻刀"。那些被水渍浸润的午后,那些在夕阳下交叠的影子,都在无声地诉说着:原来爱,就是愿意把最温柔的时光,细细地擦拭成永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