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如四季流转,每个阶段都有独特的风景与感悟。童年时站在老槐树下数着年轮,总以为春天是永不褪色的纯真时光。直到某天发现树皮上刻着歪歪扭扭的"2003.6.1",才惊觉时光早已悄然翻过一页。
春日的阳光总是格外温柔。记得七岁那年随父母迁居南方,在陌生的小区里,我蹲在青石板上观察蚂蚁搬家。母亲用竹竿挑开落叶,露出湿润的泥土:"你看,每只蚂蚁都在为夏天囤粮。"那时不懂生存的艰辛,只觉得这世界像块刚掰开的麦芽糖,甜得发黏。父亲在阳台上种满薄荷,说这是"春天的解药",让我在咳嗽时含一片清凉的叶子。直到多年后自己种下第一株薄荷,才明白那些被阳光晒暖的清晨,藏着父母笨拙却温暖的守护。
夏天的蝉鸣总裹挟着躁动。初二那年报名自行车比赛,父亲特意把后座加高两寸。比赛当天烈日灼烤柏油路,我在弯道失控摔进路边的排水沟。膝盖渗血的瞬间,看台上爆发的欢呼声像隔着毛玻璃般模糊。后来在医务室,校医用纱布缠住伤口时说:"伤口会结痂,但疤会记得你如何摔倒。"这句话成了我书桌上的便签,直到高考前夜,它仍提醒我:那些灼热的夏天,正是青春最真实的底色。
十七岁生日收到第一封情书,信纸被汗水洇湿了"永远"二字。那个总在图书馆借我《飞鸟集》的男生,最终在毕业典礼前退了学。我抱着写满批注的笔记本站在空教室里,阳光穿过纱窗在地面织出菱形光斑。班主任悄悄塞给我一本《瓦尔登湖》,扉页上写着:"有些告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。"如今再翻开泛黄的笔记本,那些夹着银杏叶的书签,依然能触摸到少年时代特有的悸动与笨拙。
秋天的银杏大道铺满碎金时,我正筹备创业项目。连续三个月熬夜改商业计划书,咖啡杯底积着褐色的月牙。某个凌晨三点,电脑突然蓝屏,所有数据消失在黑暗里。抱着纸巾蹲在楼道痛哭时,清洁工阿姨递来热豆浆:"姑娘,我儿子也开过奶茶店。"她絮絮说着当年机器故障的往事,却让我想起父亲修自行车时说的"慢工出细活"。后来项目虽未成功,但学会在失败中打捞星光,这或许比商业计划书更珍贵。
去年冬天送别祖母,灵堂的白菊开得刺眼。整理遗物时发现她珍藏的泛黄日历,每页都贴着药方:1968年阿胶两钱,1975年当归三片,最新一页写着"2020年退热贴"。那些密密麻麻的墨迹,突然让我看清生命本来的模样——不是永远向阳而生,而是学会在寒夜里保存火种。如今每当我给女儿掖被角,总会想起祖母织毛衣时哼唱的童谣,那些细密的针脚,何尝不是在编织时间的经纬?
站在三十五岁的门槛回望,人生就像被雨水冲刷过的老照片。有些瞬间永远定格成相纸上的颗粒,有些轮廓随着冲刷愈发清晰。那些摔碎的自行车零件、被泪水泡皱的信纸、蓝屏时闪烁的蓝光,都在时光的显影液里显露出新的纹理。或许所谓成长,就是学会在四季更迭中保持对初春的期待,对盛夏的勇气,对深秋的沉淀,对寒冬的从容。就像此刻窗台上那盆薄荷,经历霜冻后反而抽出了更肥厚的叶片,在某个不经意的清晨,又送来一缕清凉的芬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