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墙的挂钟滴答作响，我望着窗外梧桐树在暮色中摇晃的枝桠，笔尖在试卷上洇开一团墨渍。这是高三第三次模拟考，数学卷最后一道大题又错了。走廊传来班主任的训导声："有些学生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，连基础题都解不开还要碰硬。"我的手指无意识抠着校服裤缝，指节发白。

青春的迷茫往往始于对未来的不确定。初二那年，我被迫报名了奥数班。当同龄人在操场上追逐打闹时，我却在草稿纸上机械地演算着鸡兔同笼的变体题型。第三次月考排名下滑到班级中游时，父亲把成绩单摔在餐桌上："你要是考不上重点高中，就别上我的户口！"母亲默默收起被碰倒的汤碗，热汤溅在瓷砖上，像极了我眼眶里打转的泪水。

兴趣与现实的撕扯贯穿整个青春期。初三那年，我偷偷报名了校园广播站。第一次主持诗歌朗诵会时，我穿着借来的正装站在礼堂追光灯下，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在穹顶间回荡。但家长会那天，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说："艺术细胞不能当饭吃，你们要清醒一点。"散会后，我躲在器材室里撕碎了写满朗诵稿的稿纸，纸屑混着墙灰簌簌落下，像被现实击碎的梦。

人际关系的迷雾在高考倒计时愈发浓重。高二暑假，我试图与转学生小林结伴复习。我们常在晚自习后溜到天台背单词，直到某个暴雨夜，她突然说："你每天背的单词，真的能换到未来吗？"雨水顺着她湿透的刘海滴落，在水泥地上砸出细小的坑洞。后来听说她退学了，在奶茶店打工时被顾客泼了热水，烫伤了手背却笑着说："现在能闻到生活真正的味道了。"

这些碎片在高考前夜汇聚成河。我蹲在洗手间隔间里，看着镜中黑眼圈和凌乱头发，突然想起高一参加辩论赛时，曾把"青春该追逐理想还是现实"辩得舌战群儒。此刻却连最简单的英语完形填空都看不懂，模拟考排名像断线的风筝持续坠落。手机屏幕亮起母亲发来的消息："你表哥已经拿到常春藤的offer了。"冷光映在发烫的手机上，灼得我眼眶生疼。

转机出现在填报志愿的深夜。当我把"金融学"从志愿表第一栏划掉，写下"人文学院"时，指尖触到书桌边缘磨损的刻痕——那是高一参加文学社时，用圆规刻下的"文字是灵魂的锚"。电脑屏幕突然弹出小林发来的消息："我在云南支教，想看看你的录取通知书。"凌晨三点，我趴在窗台上，看月光给香樟树镀上银边，忽然听见胸腔里传来久违的心跳声。

如今站在大学图书馆的落地窗前，看梧桐絮飘过林荫道，终于明白迷茫不是青春的缺陷，而是成长的必经之路。那些在题海中沉浮的日夜，在兴趣与现实的夹缝里挣扎的瞬间，在人际交往中受挫的伤口，都在某个清晨被朝阳镀上金边。就像被暴雨打湿的种子，在泥土里积蓄力量，终会破土而出看见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