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的手总是洗得发白，指节处常年带着洗洁精留下的裂纹。每天清晨五点半，厨房的灯光就会准时亮起，她佝偻着背在案板前揉面，面粉簌簌落在围裙上，像落了一层细雪。我总想伸手去擦，却被她轻轻推开："别动，面要醒够时间才劲道。"

她的手指能精准地数清十二颗葡萄干，在月饼馅里排成整齐的队列。去年冬天我发高烧，额头滚烫得能煎鸡蛋，她整夜用浸了退烧贴的毛巾给我擦拭，自己却把冰凉的毛巾贴在太阳穴上。凌晨三点我迷迷糊糊看见她蜷在沙发里，眼皮肿得像熟透的桃子，手里还攥着没看完的《育儿百科》。

记得初二那年月考失利，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撕碎试卷。她轻轻叩响房门，端来的保温盒里装着红糖鸡蛋羹，瓷勺上还沾着洗洁精的泡沫。"你看这碗羹，"她舀起一勺放在我手心，"蛋壳上的裂纹多像你画的向日葵，裂了才看得见阳光。"那晚她陪我重做了所有错题，台灯的光晕里，她鬓角的白发像撒了星屑。

上个月整理旧物，翻出她年轻时的日记本。泛黄的纸页上写着："今天学会用缝纫机改衣服，给阿宝做件新书包。"照片里扎着麻花辫的她站在裁缝铺橱窗前，背后"王秀兰裁缝"的木匾已经褪色。我忽然明白，她年轻时也是会跳皮筋、唱样板戏的姑娘，只是把青春都缝进了我的校服纽扣里。

现在每当我系上她纳的千层底布鞋，鞋底细密的针脚便像无数双温暖的手。她总说"针脚密实才经穿"，却不知道她密密麻麻的牵挂早已缝进我生命的每个褶皱。窗台上的绿萝又抽出新芽，在晨光中舒展着翡翠般的心叶，就像妈妈永远年轻的那张脸，永远在我需要时轻轻点亮一盏灯。